手機的鬧鐘響起,規則且單調的嗶嗶聲,喚醒了我,卻仍擾不走睡意,腦中的昏沉順著身體,垂打著四肢疲軟,也壓得我喘不過氣,這感覺總是日復一日,不曾間斷。酒精是造成這結果的兇手,謀殺著我的青春我的生命,但我不得不選擇如此,去做一個親友唾棄,同學眼中的叛逆,男人糟蹋的酒家女、舞女、上班小姐,隨便你們怎麼說怎麼稱呼,但我只是一個靠著喝酒賺錢的人。雖然如此,但我並沒有出賣自己,下賤的需要與人赤裸相見只為賺取金錢,我還是要保持一點自尊與女性該有的矜持。

在酒店上班,真的需要勇氣,周旋在男人之間,永遠不知道下一個客人是個怎樣的人。也許是個黑道分子,也許在警界有著不小的官階,也許是個在家有著嚴父與好丈夫角色的男人,離開了家庭卻好酒好色擺出有錢就是大爺的虛偽男人。也或者在朋友慫恿之下,第一次踏進這酒池肉林、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卻因此跌進了深淵,迷戀著美色,無度的揮霍敗光了家產,只為取悅紅牌酒女,天真的希望可以與她長相廝守的笨男人。在這裡看盡各種男人,讓我對男人不自覺的構築了防禦的城牆,我可以接受男人對我的杯酒攻勢,卻必須將男人們或真或假的感情阻隔,因為我在這裡只是一個過客,我想得到的只是金錢,不想得到一個男人。

這種日子算一算還有一年,一年之後大學畢業,我將會離開這裡,尋找一份真正正常的工作,供我自己還有母親、剛考上高中的小妹生活費用,但目前我還必須負擔自己的私立大學學費。母親微薄的薪水只能供給小妹在公立高中的學費,已沒有多餘可供我讀書了。在考上大學之前,在半工半讀的情況下完成荒廢了兩年的高中學業,考上大學之後,我執意要一次完成大學學歷,為了不讓母親多負擔這筆支出,我選擇了這條路。當然我瞞著母親做了這份工作,對她謊稱打了一份工,薪水足可讓我自給自足,無須她額外的支助,只需幫小妹支付學費即可。

白天上課,利用星期五、六的晚上上班,其實賺得不多,只夠我衣食無虞,只有在寒暑假的時候,我才能夠認真的在每一個晚上賺取那些高額的金錢,相對的我得付出更多精神體力去應付男人,還有這些催人命的酒。洋酒、啤酒由不得你選,客人要喝什麼就得喝什麼,這檯結束,換了另一個檯,已不知道喝了多少種類的酒,只有酒精麻醉的感覺越來越沉。

嗶嗶!嗶嗶!鬧鐘又將我的思緒喚醒,我得起床打扮了,選擇了這份工作,就得認命的做。關了手機鬧鐘,坐起了身,讓睡意消散,腦筋醒了,身體醒了,酒也醒了。看了看手機,十幾通未接電話,一一瀏覽來電。小B,哼!這個臭男人;昇哥,哼!爛男人;胖哥,哼!死豬頭,這麼胖還想追我;王董,去,標準沙豬,只把女人當成玩物的有錢豬哥。直到最後一通,是母親的來電,急忙撥通了電話,嘟...嘟...「喂!靜呀,妳怎麼沒接我電話,現在才打回來呀?」

「媽,對不起,昨晚夜班,剛剛才睡醒。有什麼事情嗎?」

「妳放暑假了,什麼時候回來呀?」

「那要排休,可能下禮拜才有假,要回去之前會打給您的。」

「這樣子呀。那工作辛不辛苦?」

「KTV不就是這樣,幫客人送些吃喝的,沒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啦。」

「那妳吃飯有沒有正常呀?不要老是不吃飯,會傷了身體的,最近胃還痛不痛啊?」

「我很正常的吃飯,您放心啦。胃痛的毛病不常發作了。您吃飽了沒呀?小妹呢?」

「我們早吃過了,妳現在才起床,肚子應該餓了吧?趕快去吃飯,別跟自己的胃過不去。小妹她吃過之後就急著跑出去,說是要和同學看電影呢。」

「那您一個人在家會不會無聊?我等一下打電話去罵小妹,怎丟下您一個人就跑出去玩。」

「妳別罵她了,整天悶在家裡她也不好受的,這個暑假就讓她多玩一點,以往的課業壓的她喘不過氣,現在考上了,趁著這個暑假也該讓她放鬆一下了。」

「媽,別太寵她了。玩歸玩,總得有個限度,要好好約束她啦。」

「好啦,妳別對她太嚴格,她知道什麼時候該收心的。倒是妳,別只是工作,有休假就回來一趟呀。小妹整天念著妳,總嚷著姊姊什麼時候回來?」

「這小子會念著我?是念著我的禮物吧?回去之後我再好好的問她,是真想我還是想著禮物。」

「媽,您好好照顧您自己,別太操勞,有些事情該給小妹做就不要自己做,一個女孩子家總要幫著做點家事,不要讓她太野了。」

「好,我知道了啦。妳自己也是,好好照顧身體,外面吃的大多油膩,妳的胃不知道受不受的了,回來我煮些妳愛吃的,再燉些補品,好好替妳補補身子。」

「好啦,我下禮拜就回去了,到時候我可要好好大吃一頓呦。」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發現我強忍著哽咽,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濕潤了眼眶。

「好好好,我等妳回來。不多說了,連續劇開始演了。」

「嗯,您看電視去吧。拜拜。」

「好,再見。」

掛斷了電話,我拿了面紙擦了眼淚,坐到梳妝台前,鏡中的我有點憔悴,眼中仍濕著。唉呦!不要哭了啦。哭腫了眼,會很難看的,我喃喃自語道。

進了浴廁,仔細的梳洗,不讓眼睛留下哭過的痕跡。重新坐到了梳妝台前,化好了妝,手機突然響起簡訊的鈴聲。「姊,剛剛媽打給我,說妳下禮拜要回來,我剛買了禮物預備要送給妳,祝妳生日快樂,愛妳呦! 最漂亮的妹妹。」看著妹妹的簡訊,我笑了,這小子,總會逗人開心。回了簡訊,繼續打扮穿衣。手機又鈴聲大作,是小寒打來的。

「喂!小寒呀。妳在樓下了呀。好啦,我快好了,等我一下下,馬上下去。」

說起小寒,真的是一個可憐的女孩子,十七八歲就懷了孕,不負責的男人跑的飛快,從此沒有音訊,只得自己負擔撫養小孩的責任,幸好生下了孩子健康乖巧,不讓她操心煩憂。也不過大我一歲而已,就得負起全家大小的生計,父親遺留下的債務還的也十之八九了,一兩年內終於可以脫離苦海,不需要在男人與酒之間周旋留連了。

準備妥當,下了樓,她的車子就停在路旁,急急忙忙開了車門跳上了車。

「抱歉,讓妳久等了。」

「哪有,才等五分鐘。」

「小俊今天乖不乖呀?」

「呵呵!他今天抱著我一直不讓我出門,是我媽硬哄著他上床睡覺,我才可以脫身的。」

「小俊真黏人呀。改天帶他出來一起吃飯,我要好好的捏他一把。」

「他今天對我說,他喜歡靜阿姨,可是不喜歡靜阿姨老是捏他的臉。」

「嘿!小孩子真不懂禮貌,那是疼愛他才會捏他的臉,真不知好歹。」

「妳別捏痛他的臉就好了。還說疼愛呢。」

「好咩。下次給他巧克力,親親他的臉,這樣總可以了吧。」

「好呀,明天我跟他說靜阿姨要送他巧克力,他一定樂的要命。」

閒話當中,車子已到了公司。進了公司打了卡,等待著客人點檯,這期間真的無聊,和其他小姐閒嗑著牙,有一搭沒一搭的,大家來自不同的背景,有著不同的境遇,但結局大家都一樣,淪落到這種地方上班,必須和那些臭男人眉來眼去,做著逢場之戲,大家對男人都有著防衛的心理,畢竟或多或少,都曾受過臭男人的傷害。

十一點多了,終於有了生意,男人們帶著幾分酒意而來,姊妹們陸陸續續出了休息室準備去應對那些不知名的客人。大班也打了內線,通知我準備坐檯。一走進了包廂,看見了慶明哥,心裡想著:「幸好是好客人,不會手來腳來亂吃豆腐的人。只是今天酒得多喝了,慶明哥喜歡灌人家酒,把人灌醉了他就高興。不過就這點不好,他對女孩子還溫柔體貼的。聽說他要結婚了,不知道是哪位女孩子能夠將他收服?想來也不會是像我們這樣上班的女孩子吧。」

看了看另外一位客人,未曾謀面,應該第一次來這裡吧。長的斯文,但是眉頭深鎖,不知道今天心情不好還是怎樣了。只希望他不會灌我酒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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