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劊子手,我算是個喜歡唱歌的人。其他同僚整天深沉著臉,當我運轉氣在鼻中輕哼,流轉出自創的音調,他們總是白我一眼。我對他們的眼神當然是視若無睹,畢竟去在意這件小事,只會讓鬱悶沉昏的氛圍加深,加重自己的不快樂。

誰喜歡當劊子手?沒有人喜歡吧!在這動亂不安的時代,有壞人作姦犯科,最嚴重的責罰就是要砍掉他的頭,我不敢說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也許是萬中選一無可奈何的方法。關他幾萬個日子終老一生?也許你有著疑問,但關著讓他不出門,不代表他悔恨,也不代表就永不見天日,重要的是否該如何撫慰受害者的靈魂還有心靈受創極深的眷屬?也許一命抵一命是適合的方式。

但是在那我細心擦拭保養的大鋼刀底下是否砍的盡是罪惡深重之人,我不清楚,但坊間流傳的小道消息總會順著風飄進我的耳膜,也許那是場大大的冤屈;也就這樣或許我掄起了大刀,用力剁下的是個連家裡貓狗雞鴨過去了也會流淚傷心難過一陣子的善良好人。但我永遠不想知道真相,畢竟我是看著監斬官丟下的令牌才揮刀的,這是我的一份工作,我在執行我的任務。

其實,當劊子手也很悲哀,當民間的英雄被官府判定為叛亂罪,在法場秋決之時,好運的劊子手一刀揮過,事過境遷,領了餉條回家還可餵養妻小;不幸的若遇上劫囚,大刀未揮,自己人頭倒先落地,不管劫囚成不成,第一個被開刀的總是劊子手。所以和同僚輪班,還得希望這次斬的是的的確確的大壞蛋,而不是有著兄弟一堆隨時可能劫囚的英雄或大盜。身為劊子手,還是得擔心大刀砍了,自己的人頭還有沒有。

砍人並不代表劊子手就是鐵石心腸,因為幹著不是一般人可以幹的事的確可以多領了一些些的銀兩,也許家屬還偷偷塞了銀兩輾轉交付,為的是要囑咐交待一番「要快一點,準一點,別讓他感覺到痛,讓他毫無感覺的走」。聽著衙役轉訴的這些話,再鐵石心腸,我還是轉了身偷偷擦掉那不爭氣的淚。

當劊子手心裡不怎麼好受,回家有時還得作惡夢,畢竟親手結束一個人的生命,竟比他們父母生養一個生命來的容易,容易得讓我倒胃。回到了家,看著小孩,總交待著要忠孝節義,為非作歹可萬萬使不得。唉,可在這混亂朝代,愚忠可會被奸臣搬弄成叛國,像那岳爺爺那樣。若真要忠,看來可又得好好選擇忠誰了。岳爺爺可不是我親斬的,不過揮刀的那位同僚,也被我們砍頭界的排斥了一陣,總怪責著他為何要接這任務;雖然他委屈的說著上有高堂長年臥病,下有幼子嗷嗷待哺,砍這一刀,最起碼娘親還可以多吃幾帖藥,小孩還可多吃幾餐好。這是個好理由,可大家總見諒不了。但怪責他的時間不長,在事後混亂了一陣,還是有人尋到了當時蒙著面的他,說是要替岳爺爺報仇,之後再找那秦奸臣好好折磨。正主沒事,小劊子手就先了帳。當劊子手,可還真不容易討生活。

這年代,兵戎爭戰,要在軍中為國盡忠,總擔心著家裡老的小的;待在官府裡當個劊子手祈禱著高舉起刀的那一刻別遇到劫囚,或者要劫囚就趁著囚車未到午門之前,那性命就無須擔憂,家裡仍然有得吃有得過。

今天我又得磨刀霍霍,邊磨邊哼著那不成調的歌,也許別人會笑我怪,說我砍人很愉快,但這是我紓解內心的憂愁,祈禱的符咒。希望這次我可以順利開工,聽說這次是個江湖幫會大龍頭,所犯的罪狀寫滿兩大張還不夠,幫會裡的高手是蠢蠢欲動,要劫囚可別在我提起刀的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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